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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自风流:中国古代隐士传

名士自风流:中国古代隐士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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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uthor: 李靖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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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的思想里,手段和目的、理想、现实同等重要。即使为达成善的目的而采取恶的手段,本质也是恶的。


早晚的事情,而这不值得人们同情。所以伯夷、叔齐并不反对姬昌或者姬发取代殷


伯夷、叔齐并不反对姬昌或者姬发取代殷纣的结果,也不反对殷纣被推翻或击败的结果。他们反对的,是作为臣子的姬发以武力推翻身为君主的殷纣这个事情。 这个思路在今天的人看来似乎有些奇怪。但三代(夏、商、周)之时的隐士和相当一部分哲学家就是这样认识问题的。^ref-15772


他们的不朽在身死当时就已确立。尽管后人常常笑其迂腐愚忠,事实上,伯夷叔齐身处的时代如此特殊,以至于并不能简单地将其归结为商和周两个朝代的更迭,而是预示着更重要的跨时代的变革。 后世的诸多学问家都顶礼膜拜的三代,是一个理想与现实按照道德的理念高度统一的时代。在那个时代里,道德始终发挥着作用,维系着整个社会体系的平衡。但随着人类力量的越来越大,平衡终于被破坏,对现实的巨大欲望使道德的约束力不再那么强大,渐渐地,世俗战胜了理想,权谋压制了道德。所以《史记》将伯夷和叔齐作为列传第一篇。而列传第二篇的管仲和晏婴的定位就明显从道德偏向权谋了。() ^ref-17395


就这样,春秋历史上第一次,一个国君离开了他的都城和百姓,带着群臣和人马日行百里亲自寻找一个臣子。 而介子推这次离开并不是虚张声势,他连老娘都一起带走了。


从此以后,绵山便多了一个名字,叫作介山。 绵山一带土地田亩都被晋文公封赠给介子推的家族,令其得以衣食无忧,绵延后世。 这个地方后来叫作介休。这个名字,至今仍然沿用。 此后介子推逝世的那一天被命名为寒食节,在这一天,人们禁用烟火,只吃冷食,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们对介子推的崇敬和纪念。


在介子推的统领之下,重耳大军长驱直入,一路势如破竹。流亡十九年后,重耳终于拿到了他早该拿到的东西,成了晋国国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介子推离开了他。 那个十九年来始终鞍前马后、忠诚勤勉地跟着重耳的介子推,那个为了延续主公的生命不惜割下自己腿上肉的介子推,那个始终沉默寡言、作战勇猛且从不居功自傲的介子推,离开了重耳。


刘秀的官员们最后找到严子陵的时候,他是在齐国境内大泽边披着羊皮钓鱼的渔夫。官员们向他表达了皇帝的意愿,严子陵淡然婉拒:“这些年过去了,你已经拥有了天下,就让我保有我这一江清风吧。”


金庸先生在他的《鹿鼎记》里借康熙的口对韦小宝说,从古至今英明的皇帝,总有一个好朋友在替他钓鱼。 严子陵和刘秀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严子陵选择隐逸到老,而后不但获取了千古的敬仰,也保全了自己的终生。这就是之前严子陵和侯霸高手过招时的深意。 后来,黄庭坚说: 平生久要刘文叔,不肯为渠作三公。 能令汉家重九鼎,桐江波上一丝风。 明朝方孝孺亦说: 糟糠之妻尚如此,贫贱之交奚足倚。 羊裘老子早见机,独向桐江钓烟水。 都点明了严子陵隐居内里的深刻所在。 虽然如此,在严子陵的余生里,他的确是被身为隐士而带来的巨大的幸福和自由淹没了。 他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汉朝的风和空气里,随着山阴俯瞰流水,大片大片的云朵在他置身的矶石上空白云苍狗一般变幻。直到如今,关于严子陵,还有几句众人皆知的话,那是北宋著名政治家、文学家范仲淹所作。他写道: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严子陵的余馨,始终飘扬在富春江上。


严子陵回到了故乡会稽,此刻他已经是一位真正的隐士了。此后的半生,他就在富春江边钓鱼度过自己的时光。 中国历史上有许多名人借钓鱼而成名,严子陵在富春江上垂钓并非为了成名,然而他的名声越来越大,关于他的传说也越来越多。


六百多年之后,另一个大名士来到这个地方,在严子陵曾经坐过的矶石上沉思,据说也钓了一会儿鱼。后来他留下了一首诗: 松柏本孤直,难为桃李颜。 昭昭严子陵,垂钓沧波间。 身将客星隐,心与浮云闲。 长揖万乘君,还归富春山。 清风洒六合,邈然不可攀。 使我长叹息,冥栖岩石间。 那个时代,叫作大唐王朝,写诗的那个人,叫作李白。


严子陵垂钓富春江的那一段,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富春江古已有名,但那座山此后又名严陵山,也是纪念严子陵之意。 来来往往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一位大隐士,曾经拒绝了皇帝亲召,回到这里来独沐江风。


严子陵的确是真正的隐士,飘然出尘。然而无论此前此后,再没有任何一个隐士可能像严子陵一样拥有足以左右天下走势的政治影响力。


他是皇帝刘秀的好朋友,或者还是唯一一个超然得足以被刘秀所信任的朋友。即使后来隐士群中出现了山中宰相卢藏用这样的人物,严子陵的真正影响力也绝非他可以比拟。


阮籍有官职之后成天大吃大喝,十分逍遥。 阮籍都做得到,嵇康自然也做得到。以他的身份,饱食终日是一点儿问题没有的。 但嵇康还是选择了打铁。内中原因无人知晓,可能是为了锻炼身体。 后来晋朝的时候有一位大将叫作陶侃,闲着没事锻炼身体的方式就是搬砖。一堆砖从院子里搬到院子外,再从院子外搬到院子里,也不嫌烦。


而嵇康的性格则是他不喜欢的永远不会喜欢。他不懂得曲意敷衍,不懂得随波逐流,甚至也不在乎自身的毁灭。然而山涛不能不管。 他或者救不了嵇康,但他一定会做一些事情。这是两个表面上已经绝交了的挚友的默契。 于公于私,嵇康都宁可舍弃自己的生命来坚持伟大而高尚的人格。他虽身为王朝贵戚,但始终都是一个出世者,然而山涛却只能选择出世之后重新入世。 这个重任,七贤中也唯有他能担当。因为山涛和司马家族能扯上点儿亲戚关系。() ^ref-1169


司马昭既然看嵇康不顺眼,自然处心积虑地想拆散七贤。在这种情况下,七贤中仅次于嵇康的山涛主动来投奔,司马昭自然十分欢迎。山涛和司马家族的良好关系此后保持终生。 等到司马昭的儿子司马炎做皇帝,改魏为晋的时候,山涛在晋朝一直坐到吏部尚书的高位。 在他的护佑之下,景元三年嵇康的死亡最终只限于他。七贤中其他人都没有受到牵连。 而嵇康自知必死之前,也将他唯一的儿子嵇绍托付给了山涛。山涛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始终保护着嵇绍,直到嵇康的仇人钟会和司马昭相继离世。司马炎并不清楚也不在意当年那点儿恩怨,山涛才珍而重之地把嵇绍托出来,在晋朝为臣。^ref-36366


值得注意的是,嵇绍后来成了晋朝司马家的忠臣。后来文天祥做《正气歌》里边有一句“为嵇侍中血”,那个嵇侍中就是嵇绍。那时候已经是司马炎的儿子晋惠帝司马衷时期,天下大乱,嵇绍为了保护司马衷被乱刀砍死,血肉直溅到龙袍之上。 司马衷是个有名的呆子,天下饥荒的时候问老百姓为什么不喝肉粥的那位就是他。但就是这样一个呆子,等到大乱平定之后人们要帮他换去已经满是血污的袍服时,司马衷紧紧抓住袍服,怎么也不松手,喃喃地说:“这是嵇侍中的血!这是嵇侍中的血!” 命运有时候是轮回的。


陶渊明在我们介绍的这些隐士里首开了一个纪录:他是至今为止第一个政治影响力弱到与国家级人物没有交集的大隐士。^ref-64653


一直以来对黑暗现实的强烈不满终于令陶渊明再也忍不下去了。在督邮这件事上,他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硬和决断。^ref-17067


其实人们都明白,他之所以做这个彭泽县令,并不是为了五斗米的月俸。他所以断然放弃这个县令,是因为人格和尊严。^ref-43072


陶渊明用了十年时间在黑暗里寻找光明,但他始终没能找到,直至如今连最后一块阵地也不能免俗。 那么,陶渊明就彻底摒弃这个黑暗,官场的事,此后再与他无关。 我陶渊明,从此归隐田园。 作为隐士的陶渊明,就这样诞生了。


逝世之前,他给自己写下名为《拟挽歌辞三首》。其中的一首因为曾经被鲁迅先生引用过而流传开来: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 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嶣峣。 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 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 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 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这一年的九月,六十三岁的陶渊明溘然而逝。 在以后的无数年中,关于《归去来兮辞》《桃花源记》的记忆将与陶渊明的隐士风仪一起,流传千古。


陶渊明不久就发现,这些质朴无华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农夫比建康城里那些世家大族更适合做他的朋友。 他们是那样勤劳朴实,又是那样乐观通达。即使他们一生中的绝大多数时间和汗水都投入在了土地上,他们也毫无怨尤,反而自豪于用双手养活自己和妻儿。他们不会读书,也不会写作,王朝的统治者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他们就这样沉默而辛勤地活着,沉默而辛勤地死去。然而正是他们构成了这个王朝坚不可摧的基石,如果陶渊明的一生之中有什么后悔之处,那么他一定会后悔他的隐居生活开始得太晚了。 于是他写诗、写文章来纪念这些他深爱着的然而默默无闻的人和事物。他为村旁的青山写诗,他为屋后的绿水写诗,他为庭院里的菊花写诗,他为这片深沉的大地写诗。


倘若说嵇康是中国历代隐士中第一个以诗文存世的人物,那么陶渊明就是此中的集大成者。 嵇康存世至今的诗篇传扬并不广泛,而陶渊明至今仍能令人交口传诵的名篇名句比比皆是。 《归园田居》其一: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归园田居》其三: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饮酒》其七: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 一觞虽独尽,杯尽壶自倾。 日入群动息,归鸟趋林鸣。 啸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 还有那篇浸透着陶渊明乃至于历代隐士梦想的名文《桃花源记》: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人一一为具言所闻,皆叹惋。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 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短短数百字,而其文的光彩与价值,在文学史上不朽。


在二十年的隐居生活中,他开辟出了山水田园诗派。这一派别渐起于梁陈,大兴于唐宋,余风则至今不绝。他在思想界和文学界地位极高。后来的大诗人李白曾赞许他道: 陶令日日醉,不知五柳春。 素琴本无弦,漉酒用葛巾。 清风北窗下,自谓羲皇人。 何时到栗里,一见平生亲。 宋朝的著名词人苏轼也评论道: 吾于诗人无所甚好,独好渊明之诗。渊明作诗不多,然其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自曹、刘、鲍、谢、李、杜诸人,皆莫及也。 唐朝的山水田园诗人孟浩然更是直接宗陶渊明为诗文之师。孟浩然本人也是中国历史上著名隐士之一,我们后面会专门讲他,在此略过不叙。


隐士重新世俗化,卢藏用不是第一个例子。南朝著名的“山中宰相”陶弘景就比他早。但是论到其间付出的代价和努力,卢藏用无与伦比。 后来有一首诗: 妆点山林大架子,附庸风雅小名家。 终南捷径无心走,处士虚声尽力夸。 獭祭诗书充著作,蝇营钟鼎润烟霞。 翩然一只云间鹤,飞去飞来宰相衙。 这首诗里引用了许多成语,其中首要的一个“终南捷径”,就是因卢藏用而产生的。


卢藏用,字子潜,幽州范阳人。 幽州即今河北一带,范阳就是今天的涿州。


然而卢藏用追求权力的方法与常人不同。常人因为抛弃权力而成为隐士,卢藏用则因为追求权力而成为隐士。


南朝梁朝时代有一位大隐士,叫陶弘景。他隐居在江苏茅山,当时声望很高。当朝皇帝梁武帝萧衍一遇到难以解决的朝政问题,就写信去陶弘景那儿讨主意。所以当世人称陶弘景为“山中宰相”。


之前,与他一起被征召的终南山高士还有司马承祯。两个人都到了长安,觐见了皇帝。而后卢藏用留在朝廷为官,司马承祯则悄然而返。 这两个人同为“仙宗十友”,又一起在终南山里住了若干年,彼此交谊深厚。 司马承祯要走,卢藏用当然要送。 卢藏用一直把司马承祯送到可以远远望见终南山的地方。 终南起伏的山脉在云影里若隐若现,卢藏用指着那山,对司马承祯说:“这里是个好地方啊(此中大有佳处)!” 司马承祯缓缓回答道:“以我看来,也不过是做官的捷径而已(以仆视之,仕宦之捷径耳)。” 这就是后世著名的“终南捷径”一词的出处。 卢藏用大为羞愧。


光阴终究没有虚度。孟浩然是大唐王朝有名的诗人之一。或许因为长期隐居,他的诗作清新自然,飘逸出群,当时就已琅琅传诵不绝。他的《春晓》至今仍是每个小学生都能背诵的名篇: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全唐诗》作者数以千计,而盛唐数十年即占大半。


大唐的长安城是“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地方。白居易刚来长安的时候不过是个乡下小子,给诗坛前辈顾况呈上一首诗请求指点的时候,顾况说:“长安城的米很贵,居大不易啊。”结果等看完诗,顾况马上改口说:“能写出这样的诗,也没什么居大不易的。” 白居易顿时名扬长安。他名字真正的出处谁也不知道,但顾况跟他开的玩笑全长安城都知道了。 长安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太学生们都是已经取得功名的王朝候补官员,单以诗才而论,逊于孟浩然并不丢人。但从气度来说,每个人都自知逊于孟浩然,不以身份压人,不强词夺理,不饰词造作,坦白钦服,这足以成为王朝佳话了。这就是所谓盛唐的气象和风度。


十年间,他的脚步踏遍了大唐王朝的名山好水。他远至湖南,在岳阳楼里写下“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气势壮阔的名篇,也曾留下“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这样的佳句。 李白也曾经为他写下著名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而孟浩然一生之中所致力的仍然是山水田园诗歌。五柳先生陶渊明的余晖在他的身上重新焕发了光彩。 这十年里,他创作的名篇佳句不胜枚举。对孟浩然诗的研究至今仍然是文学史上长盛不衰的论题。 他的诗格越加精妙,飘扬高逸,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循。 这是因为他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隐士。() ^ref-26677


他是有唐一代乃至中华隐士史上极少数完全自然成就的隐士,在他一生之中的各个关键时刻,都很难见到他的个人决断。 就此而言,成为隐士实在是他的宿命。正如他恰好生在曾经出过庞德公这样大隐士的襄阳。 孟浩然曾经写过一首诗: 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 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自来去。 这首神秘而空灵的诗歌,恰是他的一生写照。


赵匡胤为人忠勇,又精于拳棒,是不会玩阴谋诡计的红脸汉子。虽然其弟赵光义狡猾多智,但其时赵光义本人距离柴荣尚远,他还想不到直接去谋求柴荣的皇位。


陈抟这种隐士,在中华隐士史上可以划分为特殊存在。无论古今,再难找到隐士在特定历史时期内发挥如此大作用的例子。 隐士能影响时局者,比方南朝“山中宰相”陶弘景,已经属于正常情况下的极限。但在朝代更迭剧烈且迅速的五代之中,以陈抟为代表的隐士群竟能借助道门的力量而在舆论上对时局产生影响。 就此而言,这个时期是隐士最辉煌的时期。而陈抟本人也可以称为隐士发挥政治影响力的顶点,尽管就陈抟本人来说,这可能并不重要。() ^ref-38168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这首诗叫作《山园小梅》。 中华历史上吟诵梅花的诗篇成千上万,但这一首可能是最有名的。 我小的时候住在农村,家里木柜子上刻着花纹,有花卉也有诗歌,其中就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一联,只是不知道作者是谁而已。 后来渐渐长大,才知道它的作者叫林逋,字君复,谥号和靖先生,所以后人又称他为林和靖。他是著名的大隐士。 林逋生活的年代,大致在北宋早中期。


有宋一代,王朝对隐士的待遇一向相当优容,而这也是隐士这类人群最后的繁华。


宋仁宗天圣六年(1028 年),六十一岁的林逋溘然离世,他的死亡备极哀荣,与六十一年前他低微的降生迥然不同。 他少年时父母双亡,兄长懦弱,孤立无援,举目无亲。但在晚年竟能与当时的文坛和官场有着不计其数的交往,小他三十几岁的诗人梅尧臣曾在漫漫大雪之中与林逋在孤山上以枯枝燃起炉火,围炉把酒谈诗。范仲淹也先后与他唱和诗作达五首之多,杭州太守中至少有五任都和他有着比较密切的往来。在林逋死后,太守李谘为他素服守棺七日,他已经取得功名的子侄们纷纷赶来。而当时的皇帝宋仁宗赐他为“处士”,并且赐谥号为“和靖”。 这位从始至终一天官也没做过的隐士,身死之后竟然得到王朝三品以上大臣才能得到的谥号,即使在历代隐士之中也属罕见。 有宋一代,王朝对隐士的待遇一向相当优容,而这也是隐士这类人群最后的繁华。() ^ref-18294


其实,沈周本人真没在乎过这件事。他的态度,在和他朋友的话里已经很清楚了。他是一个隐士,不是土豪恶霸。尽管他明知道自己拥有相当高的社会名望,也知道这些名望能给他带来多大的财富和权力,他甚至知道以自己的名望和才智,投身官场之后会有怎样的前途,但这一切沈周都淡然处之,如同清风拂面,毫不萦怀。 这才是真正大名士的气度,也是沈周最后得以开创并领袖吴门画派的根源。吴门画派之中包含唐伯虎这样的狂生,也包含文征明这样的痴人。可以说以这二位目中无人的脾气,整个大明王朝想找个把能镇住他们的人都难,但沈周就能。


同样身为隐士,李贽对隐士也有着自己的研究。


他将隐士分为“时隐”“身隐”“心隐”“吏隐”四类。


他认为“邦无道则隐”的时隐,稍有志的人都可以做到,不足为奇。“以隐为事,不论时世”的身隐,又分几等:“有懒散不耐烦,不能事生产作业,而其势不得不隐者”“有志在长林丰草,恶嚣耽寂而隐者”,此类都不足为奇。他所赞赏的是“志在神仙,愿弃人世”的陶弘景式,“身游物外,心切救民”的鲁仲连式,“志趣超绝,不屈一人之下”的庄周式。他认为,身心具隐的心隐又在身隐之上。


四种隐士中,李贽最赞赏的居然是吏隐,这也是他见解不与常人一样的地方。他说:“嗟夫!大隐居朝市,东方生其人也!彼阮公虽大,犹有逃名之累,尚未离乎隐之迹也。”


东林党人多年以来在庙堂之上与人攻讦论战,对如何迅速有效地击倒敌手经验丰富。他们深知要击倒一个人,最重要的并不是在理论上全面将其击溃,而是退而求其次攻击他的本体,尤其是从道德入手。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旦将敌手从道德上抹黑成小人或者贼子,即使敌手口吐圣贤之言也难逃失败的命运。


表面上似乎放弃了对一切朝政的处理,其实并不然。


隐士首先要有明确的政治诉求,而四公子这样的人很难说有什么诉求。与他们身份相若的江南文坛领袖钱谦益也是当世才子,明朝灭亡的时候打算以身殉国。他跳进水里之后苦着脸说:“水好冷啊!”于是又爬上来了。当时的清流就是这样一群名过于实的风流才子。 而顾、黄、王三人的学问不仅仅来自经史,还来自崎岖辗转、万里漂泊的历练,更来自坚贞不屈、孤傲不群的气节!三大宗师,殊非幸致。


顾炎武平生不喜繁丽,多文而少诗,但这首诗一向被认为是他毕生的经典之作: 愁听关塞偏吹笳,不见中原有战车。 三户已亡熊绎国,一成犹启少康家。 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著花。 待得汉廷明诏近,五湖同觅钓鱼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