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义的工作
《毫无意义的工作》
大卫·格雷伯 81个笔记
第三章 推荐序 不要迷失在“分配性努力”中
◆ 美国制度经济学家道格拉斯·诺思提出过“生产性努力”和“分配性努力”这两个概念。生产性努力具有强大的创新性,不断增大社会财富,而分配性努力只是想在不增加社会财富总量的状况下抢占社会的优势地位,在分配结构中夺取更大的个体利益。在什么样的年代会产生普遍的“分配性努力”?诺思指出,当社会分配严重不公时,生产性努力没有回报,分配性努力却风生水起,人们自然不愿再将时间投入生产性努力,纷纷奔向分配性努力。长此以往,整个社会就会失去创造的激情,经济结构趋于单一,失去增长的原动力,从而必然陷入停滞。
◆ 只有认清那些无意义的工作,才会获得实实在在的劳动价值。工作是美丽的,但前提是拥有拒绝无意义工作的勇气
第四章 推荐序 打开摩天轮的座舱
◆ 格雷伯在书里援引了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西伯利亚劳改营流放期间提出的一种理论:世界上最残酷的折磨便是强迫人无休止地做一件明显毫无意义的工作。
◆ 从20世纪70年代起,随着劳动进一步去技能化,工人越来越像机器,劳动失去了某种创造的神圣性。由此,人们逐渐不再以所从事的工作、职业来标识身份(例如教师、工人、公务员),而更多地希望以所消费的对象来表达自己,并希望将自己归属到某个亚文化部落:“你的身份可以是科幻迷,可以是爱狗人士,可以是彩蛋射击迷,可以是瘾君子,可以是芝加哥公牛队球迷,还可以是曼联球迷……但你绝不会用码头工人来定义自己,也不会用巨灾风险分析师来审视自己的存在。”
◆ “现代工作的悖论”:一方面,当被问及生活的意义这个问题时,人们常常会回答,是工作赋予了他们生活的终极意义,大部分人的尊严感和自我价值感都与工作谋生息息相关,一旦失业,就会给他们的心理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另一方面,很多人憎恨自己的工作,他们认为自己每天所忙碌的事情,不仅没有创造相应的社会价值,而且折磨着心灵,无法敞开心扉谈论真实的感受从而陷入绝望。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大部分人更希望通过工作以外的东西来定义自己。
第五章 序言 40%的工作毫无意义
◆ 假如有人想要设计出一项制度,能够完美地维护资本的力量,那他(或她)是很难想出超越前文做法的方案的。真正有产出的工人被无情地压榨和剥削,剩下的人分成两组:一组是惶恐的不工作的人,这些人受到普遍的抨击和斥责;更多人是在另一组,他们领着工资但其实什么都不做,他们的岗位是为了认同统治阶级的观点和感受(比如经理、行政管理人员等,其中统治阶级的财务代理人尤为突出),同时还能促使人们对那些从事着具有无可辩驳的社会价值之工作的人产生隐隐不满。显然,这个体系并不是有意识地设计出来的,而是在将近100年的试错中逐渐形成的。这是唯一用来解释为什么技术水平提高了这么多,我们大部分人的每日工作时间还是远超三四个小时的答案。
◆ 这一系列论点是关于新自由主义(“自由市场”)的,自撒切尔夫人——里根总统时代以来,这种思想体系统治了全世界。然而,该思想体系的实质与其宣扬的理念恰恰相反,不过是披着经济外衣的政治行为罢了。
◆ 事实上,这些自由市场政策总体上导致全世界几乎所有地方(除了印度和中国)经济增速的减缓,以及科学技术发展的停滞。在大部分富裕国家,几百年来第一次,年青一代的生活很可能会过得不如他们的父辈。
第七章 为什么说黑帮杀手并不算是狗屁工作
◆ 狗屁工作是一份毫无意义且往往有害的定期领薪水的职业,其无意义或有害程度是如此之高,乃至从事这份职业的人都无法为其找出合适的存在理由。虽然要从事这份工作有一个条件,即从事者不得不假装这份工作的存在是完全合理的。
第一十三章 五大类狗屁工作
◆ 在我看来,有价值的工作是这样的——它或者能满足早已存在的某种需求,或者能创造出某种人们未曾想到的产品或服务,这种产品或服务能以某种方式改善人们的生活。我认为,人类早已过了大部分工作符合上述类别的阶段了。对大部分行业来说,供给已远超需求。人类当下生产的是需求而不是别的什么。
第一十八章 当着闲差却无所适从
◆ 劳动异化(alienated labor)是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首次提出的概念,是马克思用来表述资本主义雇佣劳动的重要概念。马克思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工人创造了财富,而财富却被资本家占有并使工人受其支配,因此,这种财富及财富的占有、工人的劳动本身皆异化成为统治工人的、与工人敌对的、异己的力量,这就是劳动异化。——译者注
第二十章 我们为什么会错判人类做事的动机
◆ ,为何我们会做出“活儿少钱多”的人“应当”觉得自己幸福这样的判断?我们对人性做出这样的判断有什么依据?
◆ 经济学家拿来迷惑客户或公众的数学等式都基于同一个简单的假设:所有人,只要拥有自主支配权,就一定会采取性价比最高的行为,他们会选择那些消耗最少却能获得最大收益的行为。
◆ 早在1901年,德国心理学家卡尔·格鲁斯就发现,婴儿在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对这个世界产生可预测的影响时,会表现得异常开心。
◆ 在格鲁斯之前,大部分西方政治哲学家(以及后来的经济学家和社会科学家),要么觉得人类对权力的追求只不过是天生对征服和统治有着渴望,要么觉得这种对影响力的执着纯粹是想获得一些实际的好处,以保证自己的安全、肉体的满足和繁殖的成功。
◆ 格鲁斯最初关心的问题是人类为何会玩游戏,为何对游戏结果如此热衷,哪怕他们明明知道在游戏中不管是赢了还是输了,只对游戏本身有影响,不会给现实世界带来任何改变。
◆ 在格鲁斯眼中,人类创造想象世界,只是“身为原因的快感”的一个延展。
第二十一章 “假模假样工作”发展史:“花钱买他人时间”概念的兴起
◆ 在大部分人类社会,男性更倾向于去尝试(并往往成功)垄断那些更刺激、更激烈的工作
◆ 如果可以,他们还会分派女性去从事那些更单调、更耗时的工作,比如除草。我们可以这么说,男性往往会争夺那类日后可以作为谈资的工作,然后再分派女性去做那些听你侃侃而谈时可以做的工作。
◆ 一个社会越是父权化,男性越是有压制女性的权力,上述情况发生的概率就越高。类似的模式也会出现在那种某个群体明显压过另一个群体的社会中,几乎没有例外。封建领主要么不做事,一旦做事就是去打仗。
◆ 一个人的时间可以被另一个人买走这个想法事实上相当诡异。纵观历史,大部分人类社会都没有想到过这样的情况。
◆ 在没有时钟的地方,人们用行为来测量时间,而不是用时间去测量行为。
第二十二章 时间的道德性和自然工作节奏之间的冲突
◆ 如果没有了解这一段历史,我们是无法理解现代工作带来的精神暴力的,这往往会引发雇用者和被雇用者之间的直接冲突,雇用者眼中的道义和被雇用者眼中的常识发生了碰撞。不管被雇用者在小时候读书时经历了多少时间纪律的培训,他们依然觉得,无视工作的具体内容来要求大家每天以稳定的速度连续工作8小时是完全违背常理的。那些假模假样生造出来的工作更是让他们愤怒不已。
◆ 让我们捡石子可以不让我们闲下来,毕竟我们拿了工资。老板觉得这样我们就会培养起正确的工作道德(其实就是要顺从,在摩门教教徒看来,这是非常高尚的为人之道),获得各种好处。
第二十三章 第四章 论精神暴力(下)——身处狗屁岗位有何感受
◆ 处在狗屁岗位的时候,很少有这么清楚的对象。究竟是谁在逼迫你假装工作?是公司吗?是社会吗?还是说坚持要求所有人必须以工作为生存手段(哪怕并不存在那么多真正的工作需求)的社会习俗和经济力量进行了某种前所未有的融合导致了这一切?
◆ 这正是我收到的反馈中大量提及的一个问题:无处安放的愤怒。
第二十四章 为什么身处狗屁岗位并不总是那么糟糕
◆ 不管是让他们不要在教室里跑来跑去,还是督促他们认真做作业。这个“代课教师”的角色并非完全无用,这一点对沃伦的好心情绝对是有作用的。而且还有非常重要的几点:没人监管,工作内容并不单调,有社交因素,允许做自己的事情。最后还有一点,沃伦显然并没有把这份工作当作终身职业,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第二十六章 “无法引发后果”带来的痛苦
◆ 我们对自身存在的觉察,对自身作为独立个体区别于周围环境的领悟,很大程度上来自一个愉快的发现,即自己能够对周围环境产生可以预料的影响。
◆ 和真正的BDSM[5]亚文化群体不同,日常生活中的施虐受虐行为是无意识的,人们往往不知道自己正在进行幻想假扮游戏。
◆ 在等级森严的环境下,被认为是“正常”的人常常会陷入某种病态版本的施虐受虐行为过程中:受虐一方绝望地挣扎着,想要获得永远都无法获得的认可(这是施虐受虐行为过程内在的设定);施虐一方为了巩固统治地位,越来越不择手段,而这个统治地位事实上并不成立,这一点双方都清楚(因为如果施虐一方真的像他扮演的那样无所不能、强大自信、主宰一切,那么他就不需要如此丧心病狂地逼迫受虐一方去认可他的权力了)。
第二十七章 “觉得自己没资格痛苦”带来的痛苦
◆ 在任何自上而下的等级关系中,对于原本就可能已经存在的施虐受虐行为,狗屁工作的毫无意义性往往会使情况变得更糟。
◆ 身处狗屁工作中时,你是无法感受到共同目标感的,办公室里的所有集体行为无法以任何一种方式去改善外面的世界,也不会对办公室外的任何一个人产生任何重要的影响,这样的认知常常会放大办公室生活里那些微小的侮辱、偶尔的坏脾气、零星的怨恨和轻度的虐待行为。毕竟在这里,人们拥有的只有办公室政治了。
◆ 哪怕是在相对友善的工作环境中,目标感缺失也会侵蚀每一个人。即使没有引发身体和精神上的衰退,这种缺失也会让工作者深受空虚迷茫和自我否定的折磨。而此类岗位常常伴有威望、尊重和丰厚的报酬,这些往往并不能缓解这份空虚迷茫和自我否定,反而会加剧这些负面感受。
第二十八章 “知道自己做的是坏事”带来的痛苦
◆ 我的工作无用且有害。太多的非政府组织依靠社会不平等造成的苦难来赢利。
第二十九章 狗屁工作对创造力的扼杀
◆ 大卫:你知道,我在看大家给我的反馈时,发现这一点总是被提及。那些明明应该算是超级完美的工作,就是那种钱多活儿少甚至都不怎么管你上班在干什么的工作,反而会让人发疯,因为大家已经找不到办法来让自己把时间和精力投入其他事情中了。
◆ 哈里:这让我想到一件事,可以佐证你刚才所说的。最近我在一家公共汽车停车场担任培训经理。当然,这个工作没那么有魅力,但却实实在在,是真正有用的工作。我现在下班之后,感到更有精力和心情把我的自由职业(写短篇小说和文章)作为消遣了,比之前做那些无趣乏味的狗屁工作时更容易进入状态了。
◆ 他甚至可以把自己看作当代罗宾汉,在这个世界仅仅“做点有价值的事情就会显得极具颠覆性”(汉尼巴尔的原话)。
第三十一章 因果关系和社会学解释的本质
◆ 事实上,政治权威机构往往是忽略民意的。许多民意调查都发现,大约有2/3的美国人倾向于全民医保,但是没有哪个政治党派听取过这个民意。民意调查还显示,大部分英国居民倾向于重启死刑制度,同样没有哪个大的政
◆ 治党派就此有所行动。
第四十一章 工作的社会价值和经济报酬之间的反比关系
◆ 巴勃罗:20年前,各家公司对开源软件不予理会,大家都在公司内部开发自己的核心技术,可到了现在,这些公司却严重依赖开源软件。那么公司自己雇用的软件开发工程师呢?他们做的事情几乎全是在各种免费拿到的核心技术基础上的拼接修补工作。 久而久之,你会发现软件开发工程师白天(上班时)做着毫无满足感的拼接修补工作,晚上(下班后)则转而做能给自己带来满足感的核心技术开发工作。 这就导致了很有意思的恶性循环:既然有人愿意免费做核心技术,那就没什么公司愿意花大钱投在核心技术的开发上;而投资不足则导致了核心技术的开发有始无终、质量堪忧、故障毛病一大堆……于是,公司又不得不花钱雇用更多的拼接修补者进行后续处理。
◆ 自相矛盾的是,不管是出于对创造本身的热爱还是想要造福人类,软件工程师越是在网上齐齐做着免费的创造性开发工作,就越缺乏动力去考虑成果的兼容性,然后这些业余时间在核心技术上挥洒着热情的软件工程师,到了白天上班时,面临的拼接修补工作就更多了,拼接修补岗位因而激增——没人愿意无偿做的维护类工作在有偿的上班时间做吧。
第四十二章 从神学根源角度谈谈我们对劳动的看法
◆ 今时今日,世界上绝大部分地区关于工作的看法来自某个特定的传统,这个传统可以追溯到东地中海地区。最初的记录出现在《创世记》的开篇几章以及古希腊诗人赫西奥德的作品中。在伊甸园的故事和普罗米修斯的神话中,人类因蔑视神圣造物主受到了必须劳动的惩罚,但与此同时,劳动赋予了人类生产食物、制作衣物、建立城邦,乃至最终创建人类自身物质世界的能力。
◆ 神话故事中对于工作的记载不过是当时人们对待工作的看法的诗意化展开,这种展开依靠两个关键点:第一,人们工作往往并非出于对工作本身的渴望(对应“惩罚”);第二,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去工作了,为了实现某种超越工作本身的东西(对应“创造”)。
第四十四章 资本主义制度对工作的美化和劳动者的反击
◆ 随着资本主义的到来,一切都变了。我这里提到“资本主义”,并非想说市场的变化(市场早已存在),我想说的是原本“短期的主仆关系”逐渐变成了“长期的雇佣关系”:拥有资本的那部分人成为雇主,而没有资本的那部分人则不得不替他们打工。
◆ 首先,成百上千万的年轻人发现他们陷入了社会意义上的永久青春期出不来。随着同业公会结构的瓦解,学徒虽然依然可以从新手变成熟手,但从熟手成为独立经营者的老路已经不复存在
◆ 除此之外,每一个调皮躁动的小伙子,不管是十岁、十四岁、十六岁还是二十岁,都会找到一位女性,追逐她,向她求婚,心中并无对上帝的敬畏……更夸张的是,他们连对未来的生活该如何进行都毫不关心。有没有工作,有没有房子,他们都不在意!这些事情都不打紧,有漂亮媳妇儿搂着就够了,他们想要的只有这个。
◆ 正是到了此时,我们可以说无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诞生了。“无产阶级”这个词的英文来自拉丁文,该拉丁文短语直译为“那些生产后代的人”,可以说很贴切了。在古罗马,那些穷到没办法向他们征税的最贫穷的市民,对政府来说唯一的用处就是生孩子了,源源不断地生儿子,为军队做好储备。
◆ 到19世纪30年代,事实上许多人开始公开声明上述观点。紧随工业革命,好几代人普遍对劳动价值理论深信不疑。
◆ 此种观点在英属美国殖民地尤为盛行。在美国独立战争中浴血奋战的技工和商人眼里,他们自己才是财富的创造者,而英国王室的行为则纯粹属于掠夺,而战争结束后,这套说辞被拿来攻击那些未来的资本家。
◆ 在当时,“资本家”一词基本算是骂人的话。比如时任美国总统亚伯拉罕·林肯在1861年第一次发表国会年度咨文时说:“劳动先于资本且独立于资本,资本只不过是劳动的成果;若是没有劳动,则绝对不会产生资本。劳动优于资本,远远更为值得关注。”这种说法虽然在现在看来颇为激进,但在当时只不过是大众的普遍认识。[10]不过,林肯还说了,美国之所以和欧洲国家不一样,民主之所以能够在美国行得通,是因为美国并没有哪个群体固定处于领薪工人这个身份中。
◆ 换句话说,林肯其实表达的意思是(即使他并没有直接这么说),由于快速的经济和领土扩张,美国或许可能维持中世纪的旧有风格,形成这样一套制度:每个人起步阶段都给他人打工,然后用打工时赚的钱开始独立经营,或者买个农场(买一块从美国原住民那里抢来的土地),然后最终他们成为资本家,再自己花钱雇用年轻人替他们干活。
第四十五章 劳动价值理论的破绽,以及资本拥有者是如何利用这个破绽的
◆ 这些开始逐渐羽翼丰满的企业巨头,以及他们的银行家和政治盟友并不认可“生产主义者”所提倡的道德主张。到19世纪90年代,他们开始宣扬一种新的思想:与人们的认识恰恰相反,创造财富和繁荣的并非劳动而是资本。强大的企业利益联盟努力在学校、大学、教堂和市民团体中宣扬新的理念,试图彻底改变人们的看法:“商业已经解决了工业社会根本性的道德问题和政治问题。”钢铁大亨安德鲁·卡内基是这场文化运动的领导者。面向劳动者阶层的时候,卡内基大肆宣扬被我们当代人称为“消费主义”的理念:资本“集中”后,在正确人的正确管理下,实现高生产率,从而大大降低商品的价格,以至未来每个工人的生活质量堪比往日的国王。而面向精英阶层的时候,卡内基则表示,给穷人高薪会把他们宠坏,对“民族”无益。[3]
◆ 消费主义的传播恰逢管理革命的出现,而管理革命给大众认知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尤其在一开始。曾经的桶匠、运货马车制造师傅和女裁缝都把自己视作某种传统的继承者,为此自豪并拥有各自隐秘的知识和技能,然而随着管理革命的到来,由行政管理组织起来的公司开始登场,“科学管理”竭尽全力追求效率,从此工人成了机器的延伸,他们不再自主工作,而是在他人设计好的流程下机械执行。
◆ 短短不到一代人的时间里,“生产主义”就已经被“消费主义”取代。
◆ “
◆ 象征地位的不再是生产力,而是购买力。”
第四十六章 工作如何在20世纪转变为自律和自我牺牲的一种方式
◆ 不管是如何发生的,“财富福音”这场反攻都成功了。工业巨头先是说服了美国民众,随后又说服了全世界民众,使人们逐渐相信繁荣的真正创造者是雇用者而非广大被雇用者。
◆ 在过去的整个20世纪,人们对工作进行了各式各样的研究,生成了大量的调查报告、研究结果和人种志。
◆ 我们可以总结如下:
◆ 大部分人的尊严感和自我价值感与工作谋生息息相关。2.大部分人憎恨自己的工作。
◆ 我们可以将之称为“现代工作的悖论”
◆ 在过去25年中,远远超过100份的研究显示,人们常这样描述自己的工作:令人身心俱疲,使人感到无聊,让人丧失尊严感和存在感。(然而与此同时,)人们想要工作。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知道,工作在精神上对于人类品格的形成,扮演着至关重要甚至无与伦比的角色。工作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还是极其重要的给生命内在提供养分的方式……一个人若失去了工作的机会,他失去的绝不仅仅是那些工作可以带来的物质收入,更是丧失了定义自我、尊重自我的能力。[4]
◆ 吉尼经过对该课题的多年研究,得出了下列结论:工作已越来越不被当作达到目的之手段(即一种获得资源和经验的手段,这些资源和经验能够帮助人们追求前文中提过的经济以外的其他价值,如家庭、政治、集体、文化、宗教),而是越来越被当作目的之本身。然而与此同时,作为目的之本身存在着的工作,在大部分人看来是有害的,是令人失去尊严的,是令人压抑的。
◆ 人类本质上由一系列目标构成,若是完全丧失了目标感,那么可以说人类将不复存在
◆ 如果工作是自我牺牲和自我克制的一种形式,那么正是现代工作的可怕之处使得“让工作本身成为目的”这件事成为可能。
◆ 狗屁工作之所以给人们带来了痛苦,是因为人类幸福感的源泉是来自一种对这个世界能产生一定影响的感觉,而当提及自身工作的时候,人们大都会将这种感觉同社会价值等同起来。但是与此同时,他们意识到一点,一份工作产生的社会价值越大,它能给工作者带来的经济回报则越小
◆ “人类根本的驱动力一直以来都是并且永远都会是对财富、权力、舒适、快乐的追求”,这样的看法一直以来并且永远都将是以下学说的补充,即“工作即自我牺牲”“工作的价值正是体现在其痛苦、被虐、空虚和绝望的特点之中”,两者相辅相成。
第四十七章 第七章 狗屁工作的应对
◆ 人们之所以没有过上每周只需工作15小时的日子,是因为大家选择了消费主义而放弃了闲暇。
◆ 人类工作越来越辛苦是因为人类创造了某种奇怪的施虐受虐逻辑论证法,通过这种逻辑论证,我们觉得只有在工作时不断感受痛苦,才能赋予我们那些隐秘的消费主义愉悦感以合理性。
第四十八章 通过平衡各方愤恨情绪来维持管理主义封建制度
◆ 道德嫉妒,指的是因为行为举止展现出更高的道德水平而非因财富、天赋或幸运等因素而招致的妒忌和仇恨。
◆ 有理由相信,人们口中的左翼和右翼之间的巨大历史分歧主要集中在“价值”和“价值观念”之间的关系上。左翼一直致力于跨越那些纯粹由自私驱动的领域和那些往往体现高尚品格的领域之间的鸿沟,而右翼则一直试图将这两个领域拉得更远,然后声称这两个领域都为自己所有。
◆ 我们发现,右翼用“伪君子”来评价左翼,可以说没毛病。在右翼人士看来,“这些20世纪60年代的校园激进分子在当年曾声称,他们正试图创建一个美好新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人人都精神愉快,人人都是理想家,人人都生活富足。共产主义之下,价值和价值观念之间将不再有鸿沟,价值就是价值观念,所有人都为人类共同利益而奋斗。然而这些激进分子最终做的,却是将所有既能实现理想又能使生活富足的岗位彻底垄断,专供给他们那些被惯坏了的子女”。
第五十章 工作狗屁化的政治后果,以及照料类工作生产率的下降
◆ 一方面是来自右翼和左翼的政治压力,另一方面是公众根深蒂固的“只要从事领薪工作,你便是具有高尚道德的人”的观念。再加上乔治·奥威尔1933年就提到过的来自上层阶级的恐慌,即上层阶级对劳动大众“若拥有过多闲暇时光,就不知会做出什么事”的恐慌,导致在富裕国家,一旦涉及官方失业率这个数据,真实情况就已不再重要,人们想做的只是用尽一切办法,使这个数字能够被控制在3%~8%这个区间。
◆ 正如卡尔·马克思曾经指出的,工业革命之前,似乎没有任何人想过要写一本书,来探讨在何种情况下人类才能够创造出最大的总体财富。倒是有许多人写书探讨怎样的环境才能创造出最好的人,即如何最佳地组织社会,才能培养出值得喜爱的人,不管这个人是作为朋友、爱人、邻居、亲戚还是同为公民。这类问题,亚里士多德、孔子、伊本·赫勒敦[3]都苦苦思索过,但直到现在,此类问题依然是唯一真正重要的问题。
◆ 请记住,中世纪时期,哪怕是农奴,每年工作的时间平均下来也远不到每周40个小时。
第五十一章 谈谈“全民基本收入”
◆ 这种无条件地对全民进行资助的概念,同本书中反复出现的两个议题直接相关。
◆ 第一个议题,在人人皆知自己的工作毫无意义之时,等级制度工作环境中的施虐受虐态势会迅速加剧。
◆ 上班族日常生活中的诸多苦难都直接源于此。
◆ 第二个议题:全民基本收入一旦实施,首先改变的是安妮老板的态度,也就是说,在人人收入有保障的世界里,安妮的老板将不得不对安妮展现出起码的尊重,面对员工的时候能够稍微体面些。其次改变的是这些岗位本身,我们很难想象诸如安妮这样的岗位还能长时间存在下去。
◆ 我们完全可以想象的是,脱离不得不工作的命运之后、在无须工作也可以生存的情况下,人们依然会选择去当牙科助手、玩具制造商、电影院引导员或拖船操作员,甚至是污水处理厂检验员,更容易想象的是,人们会选择混搭几个岗位,同时做不同的工作。
◆ 这是有关人类自由这个议题的强有力讨论。大部分人都喜欢在抽象层面谈论自由,甚至声称自由是最重要的事情,是值得所有人去奋斗,甚至付出生命的事情,但是很少有人去思考自由的生活具体意味着什么。